我愿做个快乐的传道者
——记苏州市实验小学许轶老师和她的《浩天小传》
【简介】许轶，女，苏州市实验小学语文老师，曾获苏州市优秀少先队辅导员、模范执行三项规定优秀教师、苏州市区小学语文学科带头人等称号，获周氏德育奖教金。许轶老师真心地对待她的每个学生。近一年来，她在自己的QQ空间中写《浩天小传》，记录了一个叫邹浩天的孩子的故事。这些故事，或因为浩天的可爱让人莞尔一笑，或因为浩天犯了错引人深思，或因为浩天的点滴进步让人欣慰。《浩天小传》不仅记录了一个孩子的成长，更将许轶老师为人师的耐心、真心和爱心表露无疑。
还清晰地记得，那是十六年前的一个下午，在嘈杂的教室里，我的初中班主任拿着我的志愿表，神情严肃地问我：“你确定你要当老师？你不会后悔？”“我觉得当老师挺好的！”当时，我是这么回答的。现在，如果还有一个人这么问我，我还想这样告诉他：当老师，挺好的。
在三尺讲台前，我始终觉得，快乐远远多于辛苦，面对让我快乐的一份事业，我怎么会后悔呢？我因传道授业解惑而快乐，我因学生的纯真与成长而快乐。
我喜欢将自己快乐的点滴，用微笑书写在自己的脸上，用键盘记录在我的ＱＱ空间“苗圃”里。于是，《浩天小传》诞生了。下面摘录几段，与大家分享我为人师者的快乐。
这个学期，我教二年级。对于一向在中高年级徘徊的我来说，二年级的孩子，真是让我无所适从，尤其是我们班的浩天宝宝。浩天宝宝是个怎样的孩子？我想用我的几段博文慢慢讲述给大家听：
（一）
给浩天写小传，是因为他在班里是个名人，很聪明，爱捣蛋，喜欢挑战老师的智商和极限，有时天真得让人喷饭，有时“促卡”得让你无所适从，而且，稚嫩的童音背后，是一口难得的、相当标准的苏州话，是个让人既爱又恨的家伙。
他非常得意地说：“三个了！”然后把那 三张印着小老虎的小奖票在我面前晃了一下，马上又藏进了他的小铅笔盒里。
“哦，很棒！快点弄完回家吧！回家要认真做作业哦！”我依旧扮演着温柔的老师角色，哄他道。
“伲姆妈讲咯，偶咯暑假作业么真咯叫子作孽哉！”小东西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看着我，一口软糯的苏州话脱口而出，让我和正在拖地的班主任忍俊不禁。也就在这时，我意识到，这个小家伙在我执教这个班级的日子里，是我要重点关注的对象，也许他相较于我之前教的六（3）班的杰哥是有过之而不及啊！
（二）
前几天，有个家长气冲冲地找到班主任，“控诉”邹浩天将他们家孩子头上打了个包出来，老师大吃一惊。
中午，我问邹浩天：“你为什么要打姜文昱？”
他很无辜地说：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我觉得他在推卸责任，所以继续问他：“怎么不是故意的？人家头上都起了个大包呢，可见你是多么用力！”
他急着辩解：“我其实不想打姜文昱的，我想打别人，然后手一挥就打到后面的姜文昱了！”
无语！“打别人就对了吗？”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小东西！
（三）
下课的时候，他被我拦截在教室门口。看表情，他相当遗憾，因为逃逸玩耍的机会被我剥夺了。嘿，想逃出我的手掌心，也不看看我是何许人也？
“邹浩天，你的２号本还没做完呢，怎么又要出去玩了？”我瞪着眼睛问他。
“我的本子被英语老师扯了。”他想也没想就说。
英语老师还在讲台上。我远远地望进讲台边上的邹浩天的课桌，只看到他的２号本摊开放在桌肚里。我拉着他的小手，回到他的座位，从他桌肚里拿出２号本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他看了看。
我以为他会很害怕，没想到，他不慌不忙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，然后挺直后背，眼睛往桌肚里看：“我这样看是看不到这本本子的。”
我意外且有点生气，没想到他会撒谎。
他又侧弯了腰，把脑袋靠近桌肚说：“这样我才能看见本子。”
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，说：“那你为什么不‘这样’看一看呢？”他还想说什么，被我打断了，“邹浩天，不要动坏脑筋，你动什么坏脑筋我都看得出来！”其实已经有点威胁的意思了。
“你怎么看啊？”
“我有透视眼，什么都看得见。”想想么，他也就一二年级的小孩子，骗骗吧，不要吓着他了。
“怎么透视啊？不可能的！”
我晕！遇到个骗不倒的主。“我学过心理学的，只要看看你的眼睛，就知道你做了什么坏事情了！”
该吓到你了吧，小东西！
“要是我做了坏事情，不让你看到，你怎么知道我做过了啊？”
天哪！
“我看看你的眼睛，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哇！”
“那我就只动坏脑筋，我不做坏事，这样你就不知道了！”
彻底败下阵来。
“邹浩天乖，把课堂作业做完吧！”原来，我已经无能到只能用温柔来掩饰了！哎，日子长着呢，往后我可怎么办呀！
邹浩天就是这么一个孩子，他长得很可爱，你乍一见他，会很喜欢他。可是，他对于学习，存在很强的畏难情绪，平时喜欢惹事生非，在老师教育他的时候，他的思辨能力还特别强，总是能抓着老师话里的漏洞来顶嘴，是班里让老师最头疼的孩子。就像我《小传》里说的那样，很多时候，老师对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，只能用“温柔来掩饰”自己的无能。但是，我始终坚信一句话，没有一个孩子是不要好的。因为我记得，在我还在相城校区的时候，某个晚上带学生去吃饭，五年级的两个我不认识的孩子打架了。我拉开他们，全班同学全都指责其中的一个孩子，我批评了那孩子两句，那孩子满脸的不屑与逆反，一句都没听进去。最后，我实在没有办法，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句：没有一个孩子是不要好的！我不相信你不想变好！然后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，这个男孩子脸上的逆反情绪蓦地就消失了。我不知道是我的吼起了作用还是那句话起了作用，但我宁愿相信后者。对于邹浩天，我也这么想。不过，他才二年级，吼他只会吓坏他，我该怎么办呢？只有一个办法，好好待他，让他感受老师对他的爱。
刚开学的那一个月里，每天四点半放学的时候，陪他抄预习作业是我必做的一件事。而早操后与他进行一分钟的沟通，提醒他今天要注意什么，则是我必做的第二件事。这第三件事，就是每两到三天给他写《小传》。我还记得９月９日早晨，他被我带到办公室的情景。我指着电脑上的博文和他的照片对他说：“老师最喜欢邹浩天了，老师准备把邹浩天写进故事里，你做好事，我就写个好故事，你做坏事，我就写个坏故事，这样全校的老师都会看到了。好不好？”小家伙当时是一脸得意，因为我告诉他：“我只为你写故事。”也是从那天开始，他对我亲近了不少，原来要用巧克力哄，才肯乖乖写作业，现在用不着了，好言相劝，他就乖乖听话了，而在写《小传》的过程中，我也在逐渐了解着这个孩子，慢慢认识到他的可爱与可怜。下面的这两件事，是让我心情最为沉重的：
（一）
其实最近在浩天身上，没什么有趣的事发生，不过，这件事，更引起了我的重视。
诸位看官，请您看的，不是试卷上鲜红的叉叉和醒目的等第。请注意ＮＡＭＥ一栏，这就是浩天在英语测验时的签名。
乍一看觉得他很可爱是不是？崇拜钢铁侠，幻想自己有一天也成为钢铁侠，应该是他的梦想对吗？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。但是……
从十一长假结束，我连着看了两次关心班，在这两次关心班上，我发现，邹浩天语文预习作业抄得比以前快了，但是，问及英语预习作业抄了没有，他总是瘪着嘴摇摇头，眼里透出的那种神情，是无奈？是无辜？是顽皮？是撒娇？还是逃避？我一直没有猜透。
今天，他在我进教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《补充习题》了，批完，订正完，很乖的样子。的确很乖，当我批完所有《补充习题》再看他的时候，他一声不吭地做着数学的练习。我无意地问了句：今天的英语试卷订正了吗？他还是那样瘪着嘴摇摇头。我拿出他的英语试卷让他订正，可是他无动于衷，于是，我看到了他的签名，就在笑意浮上面颊的刹那间，我想起了前几天他因为英语预习作业没做被严厉批评的事情。也许，浩天并不是调皮才写了“钢铁侠”三个字，直觉上，我觉得他是在刻意回避英语学习，他不想做英语作业，不想参加英语测验，所以才签了这么个名字。但是，我不知道他是因为英语学习上缺乏成功感而害怕这门学科，还是因为遭到了批评而不喜欢授课的老师才讨厌这门学科？
再看看他瘪嘴摇头时的眼神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，因为他让我想到了我的第一届学生中最调皮捣蛋的段均。曾经在那么一天，因为段均没有认真完成作业，我对他歇斯底里地大声斥责；曾经有那么一天，因为段均上课做小动作，我把他的橡皮扔出窗外；也曾经有那么一天，因为段均的好心办坏事，而又一次遭遇我的批评。在邹浩天的身上，我看到了段均的影子，也感到愧疚——为了曾经对段均的过分的严厉，为了也许在不经意间对孩子造成的伤害。现在愧疚和后悔，于段均而言，已然无用，然而，“观今宜鉴古，无古不成今”，吸取之前的教训，避免对现在的孩子再造成伤害总是不错的。
（二）
今天，邹浩天哭了。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，上次因为犯了8个错被我批评了两节课，他连眼眶也没红过，这次居然会哭！
看到他身边的英语老师和老师手里的一张纸片，心里明白了十之八九：准是英语没有默好。不过，英语老师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，估计这眼泪不是因为批评。
“邹浩天有进步了，背单词背得不好，自己知道难过了……”英语老师半哄半骗地对他说。看得出来，英语老师的内心其实是欣慰的，毕竟孩子有进步了。
“是不是怕爸爸知道了回家打你啊？”我冷不丁地冒了一句。凭我对他和他家庭情况的了解，应该这才是主要原因。
他使劲地点了点头，原本还在眼眶里的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，让人看着挺心疼的。
果然！哎，可怜的孩子！听他爷爷说，他爸爸负责他的学习，貌似他只要学不会的时候，或者成绩差的时候，爸爸就容易急躁，有时候自然会止不住脾气动手。尽管老师和他爷爷说了很多次，请他们不要打孩子，也希望和他父亲沟通这个问题，但是，一直未果。而今，孩子居然为了背错的六个单词直接联想到了回家的一顿板子，这个什么都无所谓的孩子，居然自己害怕得掉了泪，想想真是觉得他很可怜。
这两件事发生后，从某个角度来说，我不仅仅是同情邹浩天，也理解了他的之前的一些表现。为此，我特意把我在《小传》里的想法与英语老师沟通了一下， 英语老师是个非常负责的新老师，她立刻调整了对邹浩天的教育方法，现在邹浩天是英语学习放在第一位，语文学习退居第二了。此外，我还和他家长进一步沟通，在沟通时，我总是以肯定邹浩天的优点为主，不到万不得已，不说他的缺点。因为我觉得，只有父母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个优秀的孩子，只有孩子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优秀的孩子，孩子才会真正优秀起来。我还把我给邹浩天写故事的事情告诉了他们，我希望他们也去看看我笔下的邹浩天，对他有更全面的了解。不知不觉，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，邹浩天身上的故事，我也写了四十几个了。那么，他有哪些改变呢？我还是想用《小传》来说明：
（一）
这天中午，学校的水果是冬枣。我很高兴，因为我喜欢。可是到了食堂，老师的水果变成了桔子，有点失望。走出食堂，碰到班主任，她有点兴奋：“邹浩天蛮有良心的，今天的冬枣他不喜欢吃，说他的枣子一半给你，一半给我。”呵呵，我也挺高兴啊！虽然他说英语老师比我漂亮，但终究心里还是装我多一点啊！我得儿意地笑！
（二）
邹浩天语文调研考了优秀，而且是全对的优秀！
惊讶！错愕！尽管我知道连用这两个词语是重复了，但我仍然要借此表示我的意外——据监考老师讲，这个全对是骗出来的，他做做就不愿意往下做了，还说自己不会了，监考老师说必须做完，他再往下做，居然全对，神啊！无语。
第二天，还是忍不住问了邹浩天一个问题：你昨天不是说考卷上有题目不会做吗？怎么最后又做出来了呢？
他显然有点得意，笑嘻嘻地说：“我想不出来‘非常’的近义词是课文里的哪一个词，所以我就不会做了。后来李老师说一定要做，我就一个词一个词地读，把‘非常’代进去，后来我就找到它的近义词了。”
没想到啊，邹浩天很有答题技巧呢，怪不得全对！等数学考完了，决定全班推广一下他的学习经验，同时大大地表扬一下他，让他再得意地笑上一次。
（三）
浩天的天真和可爱是越来越明显了。
语文课上，布置学生写《肉被骗走以后》，其实就是《狐狸和乌鸦》的续写。小东西在下课的时候，就“么滋么滋”猛写了一大段。收上来一看，还不赖啦，给大家欣赏下：
肉被骗走以后
邹浩天
一天，乌鸦嘴里叼了一片肉，其实乌鸦在肉片上洒了许多的胡椒粉，一瓶子胡椒粉都被乌鸦洒光了。狐狸又来到大树下，对乌鸦说：“美丽的乌鸦，您好！我还想听您唱歌，您就再唱几句吧！”狐狸一说完，乌鸦就唱了起来。它刚一开口，肉就掉了下来，狐狸叼起肉就躲了起来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。它闻到了胡椒粉的味道，打了一个喷嚏，又打了一个喷嚏，打呀打，打得都像飞机在喷气了，打得把自己也给打飞了。乌鸦拿了扩音器说：“上次我上当，接下来该你上当了！哈哈……”
【许老师点评】本文最精彩的地方有以下几个：1.联系生活，胡椒粉一闻，就会不停打喷嚏，邹浩天捕捉到了。2.最后乌鸦的话，可以看出，乌鸦是有心计的，故意使坏，让全文增添了趣味性。3.“乌鸦拿了扩音器”这个细节，描写出了乌鸦内心的喜悦。有进步！
虽然是经过本人修改，文章才基本做到了文通字顺，但是，浩天宝宝有一点值得大赞一番：他是个极其投入的孩子——在文章最末处，他画了一只手拿扩音器的小鸟，足以见得他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，心里是多么得意。
三个月的时间，邹浩天从一个做作业是“作孽”的小家伙，有了很大的改变。看到他的改变，他的家长是喜悦的，我是喜悦的，他自己也是喜悦的。
从邹浩天的身上，我觉得“没有一个孩子是不要好的”这句话，绝对是真理，只是需要老师捧着一颗真心走进孩子的心灵，他们感受到了老师的真心，他自然也会用真心待你！
我很平凡，但我很快乐，因为我的学生，我快乐，因为我的事业，我快乐！如果我的初中班主任还问我：“当了十多年老师，你后悔吗？” 我还想这样告诉她：当老师，挺好的。
苏州市实验小学 许轶
